今年以来，随着碳酸锂产能不断扩张，碳酸锂基本面长期处于供过于求的格局下，库存也一直居高不下。在此背景下，碳酸锂期货价格持续处于震荡下跌态势，主力LC2411合约更是于10月17日创下历史新低68250元/吨，已突破部分云母矿法生产碳酸锂的成本边界。
江西省作为国内云母提锂的主要生产区，拥有丰富的锂矿资源，其生产和加工技术也逐步提升，成为中国乃至全球重要的碳酸锂供应地。为进一步摸清碳酸锂价格持续下跌对云母提锂产能的实际影响程度，近期，东航期货联合期货日报调研走访了江西省宜春、新余、南昌等地11家碳酸锂产业生产企业，通过调研深入了解行业人员对市场供需变化、未来企业产能规划等诸多行业热点的看法，力图对当下的市场行情有更深入的认识。
成本不是影响生产的唯一因素
此前，市场普遍认为80000元/吨是碳酸锂的重要成本支撑位。今年4月底以来，碳酸锂期货价格迎来一轮近6个月的下跌行情，一路从110000元/吨上方，跌破70000元/吨。尽管在基本面和宏观情绪共同驱动下，国庆节前后，碳酸锂期货主力LC2411合约价格曾于10月8日触及近两个月高点84800元/吨，但随即回落，并于10月17日创下历史新低68250元/吨，随后在73000元/吨附近震荡。截至11月8日，碳酸锂期货新晋主力LC2501合约报收76400元/吨。
值得关注的是，跌破70000元/吨关口后，市场仍未出现明显的产能出清迹象，因此碳酸锂的成本支撑位置到底在哪里，也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此次调研中，多家企业均向调研团队表示，当锂价跌至70000元/吨时，已触及大多数江西云母提锂企业成本线，受访企业也普遍认可江西外购云母成本底部为70000元/吨。当前供应端之所以还没出现明显产能出清迹象，主要是出于维系长协客户和技术人员等方面考虑。因此，企业不会纯粹因为价格跌破成本支撑线，就停工或是放弃市场。
“从去年锂价下跌以来，当地的选矿厂就开始陆续停工，之前在锂价50000元/吨的时候浮选的价格是2000元/吨，现在只有70元/吨。”一位不愿具名的锂盐厂负责人告诉期货日报记者，大型生产企业还在生产，小型无自有矿和选矿厂几乎已经全部停产。不过，不少锂盐厂都经历过上一轮锂价上涨的时期，手中都有较为充足的现金流，所以能够穿越周期，支持他们挨过一段时间，因此锂价短期跌破70000元/吨，并不足以击垮企业。
此外，据机构统计，9月江西的云母产量占中国碳酸锂月度产量约20.4%，若碳酸锂现货价格跌破70000元/吨，将迫使江西的云母产量进一步下降，加速库存去化，从而在短时间内影响供需平衡，刺激现货价格再度回升。因此，70000元/吨可视为阶段性的碳酸锂现货价格下沿支撑位。
更为重要的是，碳酸锂生产线具备快速启动能力，停产后重新开工的成本并不高，主要是回转窑的预热成本。据上述负责人介绍，在碳酸锂生产线重启时，预热过程中会耗费电或者天然气等能源，产能2万吨的碳酸锂产线重启一次，整体成本在500000～800000元，“如果价格涨起来，那些停掉的生产线就能够快速重启”。
据了解，由于工艺路线、工艺方法、原料来源、人工成本、能耗成本、折旧率等不一样，各家碳酸锂企业的生产成本也存在较大差异。目前生产碳酸锂主要通过三种途径，即锂辉石、锂云母和盐湖卤水提锂。不同的锂矿开采、加工成本差异较大。目前，我国技术上运用最为广泛的是锂辉石提锂。相关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锂辉石、锂云母、盐湖卤水生产的碳酸锂分别占总供应量的56%、20%和15%。
记者在调研中了解到，一些低品位锂云母矿提锂项目完全成本在80000～90000元/吨，一体化企业生产成本约为75000元/吨。外购矿项目成本较高，有些甚至超过90000元/吨。一些有竞争力的项目成本可低至60000元/吨。比如，一家拥有3万吨/年产能的锂电材料上市企业，曾在与机构投资者的电话交流会上透露，2024年一季度公司碳酸锂不含税完全成本已经降至60000元/吨以下。此外，盐湖类项目提锂的碳酸锂成本还可以做到更低。
不过，在江西省环保政策影响下，尾渣处理成本提升，以及江西云母矿石品位降低导致开采成本高，这两大难题也大大提升了江西省锂盐企业的整体生产成本。
据了解，锂矿的品位直接影响其生产成本，矿的品位越低，矿的单耗就越高，同时加工费也越高，从而使得碳酸锂生产成本提高。据调研企业反馈，目前江西地区3.0%品位辉石加工不含折旧成本约32000元/吨，含折旧加工成本约37000元/吨；6.0%品位辉石加工含折旧成本约25000元/吨。而四川地区因为能源价格更便宜，相对江西地区辉石代加工单吨碳酸锂成本能低3000～5000元/吨。如果云母的品位是1.5%，加工费需要50000元/吨以上，按照当前的价格，品位低的矿已经失去了经济价值。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锂矿市场的飞速发展，宜春正面临着环保问题。据了解，平均生产1吨碳酸锂要产生30～50吨锂渣，产渣比高达96％以上。关于锂渣处理方面，据调研企业介绍，目前政府为了环保的目的建了消纳厂，锂渣属于一般固废全部放到消纳厂存放。“袁州区一个消纳厂可囤放3—5年的量，生产碳酸锂产生锂渣放到消纳厂，处理成本显著增加。”一家中小型锂盐厂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按照品位2.5%的锂云母来算，每生产1吨碳酸锂就会产生40吨左右的锂渣，处理锂渣的环保成本为100～200元/吨。
该负责人直言，对于小型生产企业来说，如果无力负担环保设备的成本，只能退出市场。对于大型生产企业来说，则会迫使企业提升技术，或者对云母产线进行更改。
生产企业当前普遍维持低库存
碳酸锂价格在当前低位震荡时，大多数企业对原料矿石库存备货都较为谨慎，多根据长协订单量，以及期货市场套保量进行备库，部分企业维持10天左右的矿石库存。碳酸锂成品库存也基本维持低位，产品以长协交付或代工为主，仅少部分散单流入现货市场或直接在期货上交仓操作。自有矿企业会预留锂盐3—10天库存量，无自有矿企业甚至零库存。
宜春当地一家大型的碳酸锂生产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当前，他们只有25%的产线在正常生产，生产车间建有可堆放5万吨原料的仓库，现在只有1000吨碳酸锂库存。“对于当前形势不好把握，不敢囤货，只能按需采购。”该负责人表示，当前市场行情下，生产以维持交货为主，只要不亏现金流就行。就市场情绪而言，如果价格能反弹得高一点，大家还是愿意生产的，哪怕是赚很低的加工费也好。
记者了解到，在锂价持续下行的背景下，宜春生产企业成本倒挂严重，尽管当前库存已连续9周呈去库态势，且该趋势有望维持到11月上旬，但短期高库存和供过于求的态势，仍压制价格的反弹空间，所以大家对于库存管理都比较谨慎。据统计，目前我国碳酸锂总产能已经达到165万吨，供应端压力依然较大。从需求端来看，四季度是传统消费淡季，虽有年末冲量的预期，但整体来看新能源汽车不论是车企的降价还是政策方面的支持都在上半年有了集中爆发，旺季过后难有亮眼表现，材料厂将进入主动去库阶段。储能端，海外市场有明显的放量增长，国内市场虽然有望在年内实现高增速，但随着电芯价格不断下降，对磷酸铁锂的采买进行压价，导致中小材料厂面临较大的现金流压力，订单集中于大厂（有长协）的情况下不会对碳酸锂产生直接增量需求。由于供给端增速大于需求端，旺季过后碳酸锂累库的压力可能会再度上升。
不过，记者在调研中了解到，当前基本上所有企业都认识到利用期货工具进行风险管理的重要性，并有多家企业已经在使用碳酸锂期货进行套期保值，管理价格波动风险。还有不少企业因为参与了套期保值，从而稳定了生产。
“按照目前的价格，开工生产肯定亏损，我们肯定要全部停工。但由于有做套保，我们现在处于满产状态，每天都有货出。”一家中小型锂盐加工厂负责人告诉记者，现在基本上是生产好了就马上出货。按照目前的工艺，他们公司的成品货都能符合期货的交割标准。因此通过套期保值业务，转移价格下跌的风险，他们日子过得还比较滋润。据该负责人透露，当锂价触及80000元/吨以上，大多数企业会选择进行期货盘面套保，锁定经营利润。
“2024年以后，大家对期货市场的关注度不断提高，提升了碳酸锂行业利用期货工具规避价格波动风险的积极性。”一家还未参与套期保值业务的生产企业告诉记者，尽管他们目前还没有参与碳酸锂期货，但公司已经开始组建期货套保团队，相关管理制度、体系等也在逐步建立。毕竟作为传统生产企业，他们接受新鲜事物也需要一个过程。“不过，从我们与同行交流来看，相比2023年，2024年锂盐企业套保参与度整体提高不少。”该负责人如是说。
现阶段来看，仍有不少企业因缺乏专业人才而做不好套期保值业务。记者在调研中留意到，当前很多产业企业并没有设置独立的期货部门，一些大企业的套期保值业务负责人大多由产销负责人兼任，一些小企业的套期保值业务则由“老板”亲自管理。但对产业企业来说，期货市场毕竟是一个专业赛道，要同时兼顾现货业务和期货业务难免有些力不从心。随着碳酸锂期货逐步发展成熟，产业企业对期货市场的需求越来越大，对专业期货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迫切。
碳酸锂价格的拐点或仍未到来
尽管当前碳酸锂价格处于下行周期，但行业中也不乏看好新能源赛道，逆势布局或新上产能的进军者。
本次调研的企业中，就有一家计划进入回收赛道的企业，当前仍在筹备阶段，计划11月正式投产，投资金额约7000万元。谈及为何要进入回收赛道，该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主要是看好回收赛道的未来前景。“我们做好了前三年要亏钱的打算，主要目的是先运作起来。”该负责人解释称，当前，我国废旧电池的回收状况令人担忧，回收体系呈现高度的碎片化与无序化，小型回收站星罗棋布却各自为政，缺乏统一的标准与管理机制。这不仅限制了回收范围的扩展，更导致了回收效率的低下。不同类型的电池在回收过程中缺乏有效整合，形成了信息孤岛，难以形成规模效应。此外，公众对废旧电池回收的认知不足，随意丢弃现象屡见不鲜，进一步加剧了环境污染的风险。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该企业看到了废旧电池回收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机遇。该负责人认为，随着环保教育的普及与媒体宣传的深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废旧电池的危害与回收的重要性，这种意识的转变为推动废旧电池回收工作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他表示，现在回收端占整体原料端已超过10%，到2027年可能会超过30%，因此看好储能市场。
另一家专注于锂资源提锂回收、提纯加工、锂动力电池回收梯度利用的民营企业，也同样看好新能源市场。他认为，目前新能源汽车渗透率基本达到50%，回收这块的产业也会逐步增加，产业能够持续向好。
值得关注的是，虽然这两年随着碳酸锂行业步入回落周期，大型的产业投融资项目减少，但依旧不乏跨界进入碳酸锂的中小企业主的投资热情。本次调研中，就有两家锂盐企业准备新上项目，一家在10月底投料，一家还在基建中，预计11月底前端产线可以投产，项目产能为2万吨。记者在调研中发现，能在锂价下行周期中逆势上新投产的锂盐企业，一般具备以下优势：一是在矿端的资源禀赋上，拥有品位较高或成本较低矿源，或者已提前储备囤矿；二是在提锂方面，研发出新工艺流程，降低了项目整体的投建成本，缩短加工环节、节省加工成本。而目前尚在开工的企业也多是在矿端、生产工艺或尾渣消纳处理上具有一定优势。
不过，大多数企业都清醒地认识到，当前碳酸锂价格仍未迎来真正的拐点。因此，大部分企业负责人不看好价格的反弹空间，认为“金九银十”后价格还有一定的下行空间。“上一轮周期后很多企业现金流比较充裕，再叠加期货套保工具的运用，要想达到产能出清的目的，价格还需要更长时间的磨底。”一家锂盐生产企业的套保负责人表示，当碳酸锂价格触及80000元/吨以上，大多数企业会选择进行期货盘面套保，锁定经营利润，进而又对碳酸锂价格形成压力。从供需平衡角度看，供给端高成本云母企业开工率下降，需求端存有消费放缓预期。四季度，碳酸锂将进入供需双弱的局面，期货盘面价格有可能出现短期跌破70000元/吨的可能性。
面对锂价的下行以及自有矿品位的降低，部分企业也在积极寻找海外的优质矿产。不少企业明确表示，近几年会关注海外合适的矿产资源。
提及海外原矿方面，有企业负责人也无奈地表示，现在海外矿也越来越难做。“现在运回国内的锂矿不像之前是块状，而是砂砾状，大部分锂辉石品位在2.5%～3.2%，接货现在只接品位3%以上的。”该负责人告诉期货日报记者，当前，海外矿的品位也不好控制，可能一开始说的是3%，但是运回国内发现是2%。同时，由于价格一直在下跌，如果不用期货工具，从国外运回国内就面临巨大损失。据其介绍，广州、青岛、连云港都有存矿，但是从国外运回来的数量比之前少了一些。
不久的将来，行业会迎来新一轮洗牌也成了业内共识。“现在就看行情的低迷期会持续多长时间，哪些企业能坚持下来。”上述负责人表示，在这一轮下行周期下，碳酸锂价格很难再回到此前600000元/吨的高价，对于拥有先进产能的大型企业来说，加速出清落后产能反而是好事，后续行业会迎来健康发展阶段。
（期货日报）
免责声明：此文仅供参考，未经核实，概不对交易结果负责，并请自行承担责任！
